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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山禁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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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山禁地

葉輝說完就慫了,他總是這樣,把握不好調情與孟浪的那個界限,想到什麽就說了,說了之後再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了。

畢竟他這二十多年來,身邊用兄弟,有親朋,有帝王,卻偏偏沒有一個喜歡的姑娘。

兄弟之間相處輕松愉快,只要不涉及底線,便什麽都敢亂說。他的親朋同他不大像長輩,更像忘年交,相處起來與兄弟無異。

面對帝王時他恪謹守禮,說一句想三句,雖做了桀驁不馴的樣子,卻是最小心謹慎的。

獨獨面對雀兒的時候,他想要有同自己兄弟相處時的肆意灑脫,又想要謹慎克制。

自我矛盾,詞不達意,全都是因為他自己都沒想好到底該如何面對。

葉輝有心再說點什麽解釋一下,又覺得這話怎麽解釋都說不清楚,場面一下就冷下來了。

雀兒倒像是沒感受到葉輝的糾結一樣,直接便答應了下來。

可她這一答應,葉輝就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。

兩人之間一時無言,沈默地走過曲折的青磚地面。

有風吹過,傳來枝葉摩擦的“沙沙”響聲,好似有人低語。

葉輝只覺得仿佛有人湊在他頸後說話,吹出的氣還是涼的。他嚇得臉都白了,一把攥住了身側雀兒的手,卻倔強地不肯出聲。

雀兒突然被他握住,疑惑地向葉輝望去,眼角餘光裏卻掃到一個掃地的身影。

只見那胖和尚似乎能縮地成寸,距離他們越來越近了。

雀兒幹脆停下腳步,回轉過身看向那胖和尚,葉輝被她一拉也停下來。

一會兒那胖和尚就到了他們身前,“阿彌陀佛,女施主,我們又見面了。”

那胖和尚向雀兒行了佛禮又向葉輝看去,突然笑起來,一直瞇縫著的眼睛卻睜開了,顯得有些狂熱:“施主,世間種種皆有因果,生是因,死為果,死是因,生為果,生死死生皆是因果,跨越生死之人,便可成就大造化。施主,您是我佛的有緣人,可否願意了斷塵緣,皈依我佛?”

“師叔。”葉輝兩人突然停下,有人發現了這倆人掉隊便派了人回來找,來得也是熟人,正是去報案又負責接引的了悟。

了悟走到近前,先向葉輝兩人行了禮,才對胖和尚說:“師叔,這位事西南王世子殿下,特來查探寺中命案,師父命我帶二位前往發現屍體之處一觀。如今天色不早,還是不要耽誤的好。”

胖和尚又恢覆了笑瞇瞇的樣子,又拿起自己手中掃把掃著自己腳下的地,他轉過身去,又一點一點走遠了。

了悟邊走邊說,主動開口解釋道:“這是我師叔玄悲,師父說他是離佛最近的人,可是有一天突然變成了這樣,瘋瘋癲癲的,每天拿著掃把在寺中游蕩,還望沒有嚇到兩位。”

雀兒突然開口問道:“他是瘋子?”

那胖和尚說話雖然不清不楚,卻也是能交流之人。更何況他氣息平穩內力深厚,怎麽看都不像瘋癲了。雀兒初見自己母親的時候,母親也表現得瘋傻,可事實證明這一切不過是裝的。

了悟想了想回道:“我也不知,師叔有時候會自言自語,好像在和人對話似的。師父說師叔也許是看見了佛祖在人間的化身,只是我等修行不夠,無法與他同見。”

他說了幾句便好像不願多提的樣子,“我們寺修得覆雜,兩位施主第一次來可能會迷路,還是要跟好我們才是。”

說完便悶頭帶路,不再多說了。

葉輝聽著了悟和雀兒的對話,一直沒吭聲。他還在想那胖和尚說的話,簡直就像是看穿了他重生一世的事情。

可是看穿了又怎樣,自己與佛有緣又怎樣,總不能真的出家吧。母親還枯守王府等著父親,李淵還為了自己的帝位拼死籌謀死,更何況,他剛找到自己心儀的姑娘,姑娘還沒答應嫁給他呢。

塵緣如此之多,他一樣也不舍得放下,他和佛祖哪來的緣分。就算那胖和尚真有幾分本事,也是個瘋子無疑。

了悟帶著兩人彎彎繞繞,直接走到了後山,李淵已經站在那處等著他們了。

李淵見著他倆便說:“拋屍的地方我去見過了,都是些慣常的地方,若是有什麽特殊意思,也該由他們寺裏的人去想。你們來看看這個。”

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寺院的後山禁地,還立了“擅入者死”的界碑,幾個小沙彌就站在界碑出不肯再走了,任李淵帶著人往裏查探。

接著他們就被攔在了一張巨網前。

那網由精鐵所制,幾乎與兩邊巨樹等高,左右延伸出去極遠,金嘯衛走到看不見人影也沒找到盡頭。

李淵向兩人做說明:“小沙彌們說,自他們入寺那界碑就立在那了,這裏面什麽樣他們也沒見過。”

雀兒見著那精鐵銳利,直接上手摸了一下,手指剛擦上去,就滲出了血珠。

葉輝看見了,趕緊把他的手拉回來,又變出一條手帕給雀兒擦傷口,還要數落:“怎麽看見什麽都要拿手摸,萬一有毒怎麽辦?”

他仔細查看,見雀兒手指尖冒出的血珠顏色無異,才拿手帕將她的手指包上。

雀兒見葉輝的樣子實在新奇,沒忍住,問了一句:“你怎麽隨身帶這麽多條手帕?”

李淵見自己好友被問得啞口無言,臉上迅速漫上紅緋,已經瀕臨爆發了,趕緊救場,他低咳一聲,問雀兒:“雀兒姑娘,你看這網會不會是殺人之物。”

雀兒想了想回答:“有可能,若是告訴跑過來,沒有收住沖勁,也許就直接從網中穿過去了也說不定。”

李淵得了肯定的答覆,便說:“咱們回去吧,若死因是如此,那就問問那受害人是被誰所追。”

於是,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回去了,葉輝和雀兒仍舊走在最後。

葉輝拉著雀兒受傷的那只手,小心地避開傷了的那根手指,輕輕說:“手帕基本都是我娘縫的,早些年她還沒這麽喜歡看話本,閑著無聊就縫手帕,我房裏現在還有好多呢。

“我隨身帶手帕的習慣也是那幾年養成的,屋裏手帕太多,便隨身帶著一條,也不怎麽憐惜,只想著快點把它們都消耗幹凈。畢竟我娘縫的手帕,除了我也沒人能用了。

“這次出來得急,沒註意多拿了一條,我身上沒有很多,只有這兩條。”

雀兒一直沒有吭聲,葉輝有點忐忑,又小心翼翼地問:“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脂粉氣太重了,不喜歡呀?”

“這不是挺方便的嗎?哪裏不好,你怎麽這副語氣。”雀兒突然笑了,“我原以為是哪家姑娘送給你的,王妃給我看的故事裏都寫了,姑娘愛慕公子,便為他親手縫制手帕。公子天天隨身帶著,以示兩人情意綿長。”

葉輝吃不準雀兒突然說起這話是吃醋,還是什麽,他不知道雀兒對自己的心意。

他心裏一直覺得雀兒對這人世都是懵懵懂懂的,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,因為從來沒人引導過她,她對這世間所有感情都顯得有些遲鈍。

葉輝一直不肯同雀兒說清楚也是出自於此,不提他自己對愛情之事都一知半解,若是雀兒在懵懂之中答應了自己什麽,以後又後悔了,那便是彼此折磨。

他希望等雀兒能自己明白領悟,由雀兒自己做出選擇。

葉輝不知道雀兒的意思,也不好接話,便不吱聲,等著雀兒接著說。

雀兒卻不說了,扭頭看葉輝,只見他滿臉都寫著糾結,便問:“怎麽了,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?”

葉輝下意識地裝傻:“我也不清楚這些,你也知道我娘看的那些我一向沒有興趣,有沒有姑娘給我送過手帕,我也不知道那什麽意思。”

雀兒便說:“那等回去了我再仔細問問王妃,等我知道了便來同你說。”

葉輝點頭稱好,這個話題便就這樣過去了。

興許是因為回去的路大家都認得,有興許是走到後排的人有意給兩人制造獨處的機會,總之,兩人距離大部隊越來越遠,前面的人也沒有停下來等等他們的意思。

兩人也沒有往上追兩步的欲望,就那麽慢慢走著。

與來時相反,換成了雀兒說,葉輝聽的模式。葉輝引著雀兒說了許多與他娘相處時候的事情,問她們一起看的話本,問他娘同雀兒說過的話,問雀兒對王府中人的感想。

雀兒一點戒心都沒有,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。

葉輝又裝作漫不經心地問:“那你想,一直住在王府裏嗎?”

雀兒理所當然地說:“願意啊,我已經無處可去了,王府願意收留我我為什麽不願意。”

葉輝又問:“那你覺得我怎麽樣?”

雀兒想了想說:“你幫我了許多,雖然剛相遇時你一直想趕我走,卻仍舊幫我。你真是個好人。”

突然被說是好人,葉輝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,總歸是不好受的,腦子一熱,又問:“我說的不是這個,要是我說我想娶你,你可願意?”

葉輝話音剛落,又後悔了,他總是這樣。還沒說出反悔的話,就聽一聲佛號從身後傳來,回身望去,胖和尚正立在他們身後,掃著腳下的那一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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